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薔薇的香，濃郁，熱烈，有一種透心的甜和媚，一叢叢，一簇簇，開滿粉墻，爬滿花架，風一吹，那股甜香便四溢開來，沁人心脾，無怪乎很多香水里都能看到薔薇的影子，因為那香不僅僅甜到發膩，而且帶著一種深深的媚惑，迷人本性。
    一個周末的午后，去圖書館找資料。路上，忽然看到街邊的薔薇開滿了一樹，小朵，白色，淡粉，柔軟的枝蔓上，結滿了花骨朵，有的已經微微地張開，如嬰兒般裂開了小嘴，甜甜地笑，在風中。
    花開得紛繁而熱鬧，有淡淡的香味襲來。然，我不很喜歡。
    不喜歡太過濃郁的味道，不喜歡太過熱鬧的人事，那香味，好是好，但在我覺得，終是香得俗了那么一點點，置身其中，浸染久了，會覺得昏昏沉沉、頭昏腦漲。
    和同樣的木本植物比起來，桂花的香，悠遠，味長；玉蘭花兒的香，淡雅，清馨；唯有薔薇的香，濃郁，熱烈。
    喜歡薔薇花，卻不喜歡它的香，做不到愛屋及烏，是不是一種真喜歡。
    每年四五月間，春光中，滿架的薔薇，靜靜的開放，如畫。恍惚憶起兒時，住在一個小小的院落中，小戶人家的竹籬墻邊，不知是誰種了薔薇，軟軟的枝蔓，從籬中伸出來，結滿了累累的花，有盛放的，有剛剛含苞的，年少的我，不知深淺，伸手摘花，被花梗上的刺扎到，疼了，哭了，姥姥拍我的手，把我拉到陽光下，一邊用針慢慢把肉中的刺拔出來，一邊問我，為什么摘花？我答，好看。好看就要摘嗎？我答不上來，吭哧半天，憋紅了臉，但終究沒有明白奶奶的意思。
    花離枝頭還能有幾日鮮？當然，那時我并不明白這個道理。一家人圍坐在小園里，圍坐在花籬下吃飯，春光，夜色，花影，一家人的歡聲笑語，有風吹過，有花瓣落進碗里，咯咯地笑著，連花瓣一起吞下。記憶中的底色常常翻新，唯有這一張，想起來，心底就會滋生出暖暖的柔軟，我知道，那是一種幸福，永遠不再的幸福，因為總有一些人事，會離我們遠去。
    時間的淘洗，生命中的一些人已經漸漸遠離，花兒還是那一年的花，人卻不再是那一年的人，此年不復彼年，此時不復彼時。
    寫薔薇的詩，古已有之，印象最深的，當屬宋人黃庭堅的《清平樂》：春歸何處，寂寞無行路，若有人知春歸處，喚取歸來同住。春無蹤跡誰知？除非問取黃鸝。百囀無人能解，因風飛過薔薇。
    好一個因風習過薔薇。
    唐人高駢也曾在七言絕句《山亭夏日》中寫道：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這位唐末大將，想來也是一個愛花之人。
    四五月間，薔薇又開，又與薔薇相遇，那種久違的喜悅，如水一樣，包圍著我，溫潤著我的心田，薔薇香流年，流年因薔薇而生動，薔薇因流年而美麗。

（積雪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