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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些愛給父親

徐成文

　　父親突然打來電話，讓我有些驚慌失措。在外這幾十年，父親很少給我打電話。僅有的幾次，都是因為家里出了事。

　　這次我小心翼翼地接了電話，父親說：“昨晚夢見你被車撞了一下，放心不下，就想打電話問問。”

　　我舒了口氣，立即嗔斥道：“我還以為家里又出什么事了呢!”父親顯然聽出我語氣中略微煩躁的情緒，在電話那頭沉默無語了。我緩和了語氣，告訴他：“我沒事，您還好嗎?”父親輕聲地說：“沒事就好，我就是眼睛不行了，幫你媽穿個針線，總得摸摸索索老半天。唉，爸老了……”

　　聽著父親自言自語似的訴說，我沉默了。那些歲月的舊事一下子全部閃現在我的腦海中。好似在昨天，我還坐在籮筐里，父親一頭挑著我，一頭擔著青菜、蘿卜，到鎮上趕集。十幾里的山路，父親絲毫不吃力。雙搶時，父親割稻、打稻、運糧、插秧，樣樣不在話下。用父親的話說，他全身有使不完的勁。小時候，我們一家4口人的生活全靠父親的一雙手。春來秋去，挑水、砍柴，整個村子就數父親最勤快。盛夏，池塘里的菱角一個連一個地漂在水面。那時，沒有誰家的大人會下水摘菱角給小孩吃的。而父親從田里插完秧苗回來，路過塘埂，總會下水摘一大把菱角，帶回家給我們兄妹解饞。

　　這些往事，突如其來，如一股洪流沖到腦海里，洶涌澎湃，讓我感慨萬千。放下電話我才醒悟，仿佛夢一般，時光如一列火車，呼嘯而過，父親就老了。我的心陡然難過起來，鼻尖酸酸的，眼睛有些濕潤。

　　回想去年回家，我大包小包地買了很多點心和糖果。在院子里，父親坐在矮凳上摘芹菜葉，我剝開一粒水果糖塞到父親的嘴里，他迅速地抿起嘴，隨后又輕輕張開。這時，我才發現父親的牙齒稀稀落落的，已沒幾顆堅固完整的牙齒了。在陽光下，父親低著頭，一大片的白發是那么突兀。他彎腰弓背，摘著菜葉，身軀好像一下子縮小了一圈。那一刻，我才深切地感受到，曾經在泥濘山道上背著我上學的父親，原來早已經衰老到需要子女照顧和憐憫。只怪粗心大意的我，察覺得太晚。總以為父親是一座巍峨的山、是一棵高大的樹，無論時光如何流逝，都能毅然矗立著、挺拔著。

　　每個人都會老，我忘了，父親也不例外。當我在光陰里逐漸長大，我的父親也以同樣的速度藏在歲月背后慢慢老去。從現在開始，我要留些愛，給日漸老去的父親。其實，我知道，愛他遠遠比他愛我們要簡單得多。只需要時常給他打個電話，報一下平安;只需要有空回家時，多陪他聊聊天，談談在外的情況;只需要坐在庭院中，安心傾聽著他絮絮叨叨地講我們小時候的事情……

　　和我一樣為人子女的孩子們，留些愛給父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