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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種

張玉貞

　　當布谷鳥的第一聲啼鳴，在山谷里響起的時候，春禾嫂就早早地背上鋤頭來到東山頭，此時太陽才剛剛露出了笑臉。

　　雖然昨天一個人翻了一大塊地，累得腿疼腰酸，今天還是早早地起床了，她要在東嶺種上玉米，西坡種上花生，東地種上芝麻，西溝種幾壟紅薯，以前這些活都是她和丈夫一起完成的，她覺得他們的鋤頭就像一支狼毫，大筆揮灑到那里，那里的都能開出一片美麗的花來。

　　可是她的丈夫到外地打工了，村里許多男人也都出去掙錢了，這些昔日曾經長滿莊稼，長滿果樹，長滿了莊稼人希望的地方，如今都荒蕪了。看到這些，她心里就有一種隱隱的痛。

　　為了掙雙倍工資，她丈夫春節都沒有回家，雖然夜深人靜的時候，丈夫都會給她視頻，但畢竟是隔著個屏。在屏前看著他日漸滄桑的臉，她倍覺心疼。孩子要上大學，婆婆又成年生病，需要大把大把的錢。要不，她真不舍得丈夫到那么遠，四處奔波。

　　谷雨到了，地里該播種了。丈夫說他要回來了，她心里一高興，連干活也有勁了。他說給她買了件玫紅色的風衣，城里的女人穿上可好看了。想著丈夫的好，她臉上就不由地飛上了一朵紅云，嘴里卻說:“衣服貴不貴?花那錢干啥?老了，穿啥也不好看。”丈夫卻膩歪著說:“誰說的，俺老婆最漂亮了。”

　　谷雨前后種瓜種豆，時令不等人。丈夫卻說你不要累著了，就那么點地，等我回去腳踢手不拉，就干完了。

　　她說起村子的大路邊豎起了太陽能路燈，晚上也像城里一樣燈火通明，道路又進行了硬化，路面擴寬到四米五，到時候咱也買輛面包車，一家人坐上一會兒就到街上了，想買什么就買什么。

　　又說城里人喜歡咱這里的青山綠水，鄉里要在咱村推行農家樂，讓外地人來咱村吃住一條龍，到時候咱在自己家門前都能掙錢養家，再也不用山一程、水一程出外打工了。她覺得國家的好政策就像一縷縷春風，一波一波地吹過來了。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陳谷子爛芝麻的事兒，丈夫在那邊“嗯、嗯”地應著，慢慢地就睡著了。

　　一覺睡到大天亮，起床，拿著工具、種子。翻地，播種，泥土散發著淡淡的芳香，山上的映山紅開得正艷，布谷鳥咕咕地叫著，春深似海，一切是如此得美好。

　　想著丈夫正坐在回家的列車上，她感覺著她現在播種的不是玉米，是希望，是幸福，是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