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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經傳奇——兩位文化學者筆下的高僧法顯

驚濤駭浪東歸路

□ 郭天印 張 劍

　　法顯西行，一路坎坷，歷經劫波。法顯求學，懸梁刺股，迭創奇跡。而在真經得取、佛學精研之后，心懷故國的法顯下決心回歸東土，要將自己在西天求學的成果奉獻給祖國。于是，一場踏波斬浪的海上旅行即將開始。

　　法顯西行的時候，尚有同伴前后達一十四人。集體的力量，總能給他以額外的支持與幫助。而當法顯東歸之時，只有自己一個79歲的孱弱老人以及他所攜帶的大批佛經典籍。當然，有必要說明的是，這些典籍可不是我們如今所能見到的印刷品甚至電子書，而是大量的手抄經書，甚至還有一部分說起來極其珍貴，而攜帶起來卻極其麻煩的貝葉經，也就是早年間天竺僧人用貝多羅樹葉刻寫的佛教經書。按照現時的說法，這種經書是被稱作“佛教熊貓”的，具有極高的文物價值。但在當時，用這種材料撰寫的經書，每一部大約都是成箱成堆的。也就是說，法顯要將這些“寶貝”由天竺運回中國，其費用是相當浩大的，何況還需人工的搬運等等。好在，身在天竺的漢地商賈可以說無人不知法顯名號，并以他為漢人之驕傲，時刻關注著他的行止舉動。聽說法顯將要東歸，馬上就有一位極具商業領袖氣質和財富實力的“華裔”商人主動為法顯贊助了大部分的費用。

　　公元409年，也就是東晉義熙五年的年底，法顯乘船離開東天竺，橫渡孟加拉灣，到達獅子國(斯里蘭卡)。獅子國同樣是佛教圣地，具有最高級別的佛學研究機構。法顯到達以后，隨即融入獅子國佛教大家庭，再次沉下心來精研佛經，同時收集了四部新的經書，納入自己帶回祖國的行囊之中。

　　公元411年，亦即東晉義熙七年的8月，法顯告別獅子國眾僧，搭乘一艘可載200多人的航船開啟了歸國旅程。由于船大人多，各色人等語言不一、信教不一，生活習俗也不相同，彼此之間往來本是很少。然而，大洋之上的風暴卻使得這本互不相干的人們有了彼此相關的利益沖突。原因是某日黃昏的時候，天空黑壓壓殺過來鋪天蓋地的黑色風暴，大雨狂飆，如注而下。巨大的航船就像一粒孩童信手拋出的彈丸在海浪間上下翻滾，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好在一夜過后，天晴雨住，波浪漸歇。人們剛剛平復下來，更加不堪的情況又出現了：這船在經歷大風暴之后，突然開始漏水，這可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信號，如不及時處置得當，后果不堪設想。船家一邊緊急維修船只，一邊呼吁乘客盡量將不必要的行李尤其是有些分量的物品盡數扔進海里，以減輕負擔。其時法顯本是隨身帶了一些貴重物品的，但是，在這生死關頭，法顯毅然決然地將那些物品悉數投入大海，唯獨對所攜經書佛像，像保護生命一樣絕不肯棄置水中。這時，船上的非佛教教徒開始發難了，他們仗著人多，又欺負法顯老人一個，竟然當著法顯的面大聲斥責這個和尚給大家帶來了厄運，現在解決問題的辦法就是把和尚扔到附近的荒島上去，以一人之身來換取大家的平安。

　　在此危急關頭，恰巧當初資助法顯東歸的那位“華裔”巨賈適時出現，并顯示出了莫大的勇氣和正義，他挺身而出，對著一眾非佛教教徒怒喝道：“法顯是在天竺和獅子國享有盛譽的大師，而且還是大漢的子民，如果你們將他扔進大海，那就把我這個漢人也扔下去，否則，一旦到了漢地，我將必然要向皇帝稟告你們所犯的罪行。你們要知道，大漢的皇帝也是尊崇佛法，敬重和尚的。”

　　一眾狂徒竟皆默然，可想當時大漢這塊招牌還是十分管用的。“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這句話在那個時候也不是鬧著玩的。而在經歷了這一次天災與“人禍”之后，大船修好了，船上的氣氛也不再緊張了。雖然又經歷了淡水中斷、飲食無繼等等一系列的困難，但一切都在公元412年，也就是東晉義熙八年7月14日這一天成了過去。就在這一天，法顯所乘的船只在青島靠岸了。西行十四年的法顯，終于連帶他托付著生命的上百卷佛經回到了祖國的懷抱。

　　法顯東歸，其實是一次比西行更加艱險的旅程，也是一次中國人親近世界的完美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