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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家的核桃樹

□ 李 輝

　　你們愛吃綠皮核桃么?我是愛吃的。

　　姥姥家在市區，離我父母家很近，相隔一條小胡同。老式的四合院，都是簡單的平房。姥爺很喜歡種植，院子里有橡皮樹、發財樹、仙人掌、仙人球、滴水觀音、一品紅等花草，在院子中央郁郁蔥蔥;還有石榴樹、無花果樹、梨樹等果樹，季節一到，碩果累累;梧桐樹、核桃樹，這兩棵樹枝繁葉茂，充當起了院落的天然屏障。

　　我唯獨對這棵核桃樹記憶猶新，也是它陪伴我們最久。

　　這棵核桃樹種在院子的南邊，樹干粗壯、高過二層小樓，枝葉茂密。尤其夏天入夜后，樹枝借著月光呈現出形態各異的影子，特別像在表演皮影戲。

　　懂事以來，我就在姥姥家住著，姥姥是個極愛干凈的人，性格溫潤，勤勞樸實，從不發脾氣。每天很早起床，把家里收拾干凈就開始給我們做飯，換著花樣做，比如湯餃、燜面、炒面、紅糖包、蒸槐花等，都不重樣，她記得我們每個人愛吃什么不愛吃什么。夏天，她會在客廳鋪滿油布，邊做棉被邊看著我們玩;冬天，她總是圍著火爐轉悠，添柴、做飯，給我們烤紅薯。沒事的時候就坐在縫紉機前，給我們做棉襖、做棉鞋。上小學后，我便住回了父母家，但每年暑假我都會去陪姥姥。我們坐在樹下乘涼，她一邊給我扒著綠皮核桃，一邊講著媽媽她們小時候的事情。

　　“你媽呀，小時候喜歡爬高，動不動就上房頂、爬樹，過年還去踩高蹺，你姥爺打核桃她也要搶著上樹……”

　　“那我還蒸饅頭、洗衣服，家務不都是我做的嘛。”媽媽反駁道。

　　“那倒也是，周圍鄰居都夸她蒸的饅頭蓬松暄軟!”姥姥得意地說。我們離開的時候，姥爺還會裝一麻袋的綠皮核桃讓我帶走，說補腦。從小到大我已經習慣了這樣陪著他們，或者說，他們陪著我。

　　母親是個急性子，辦事從來不拖拉，也見不得別人拖拉，現在也是如此。但那一次，她慌了。

　　2021年，舅舅打電話說姥姥動不了了，我和媽媽趕緊奔去四合院。當我掀開門簾，看到姥姥像個小朋友一樣坐在靠椅上，看到我們，那委屈的神情卻堅強的擠出笑容說：“不知道怎么回事，腿不聽使喚了。”媽媽哭成了淚人，我打了120把姥姥送到醫院，查出是“腦梗”壓迫了神經。那一瞬間，我突然意識到她老了。

　　姥姥出院后，便和姥爺輪流住在幾個兒女家養病，慢慢地，她恢復了行動能力。那段時間院子里的植物沒人打理，當我再看到它們時，像極了被霜打過，沒有了精氣神兒。

　　今年，姥爺去世，我們都悲傷不已，姥姥病情也越發嚴重，甚至有時會胡言亂語，但慶幸她還在我身邊。

　　時光流逝，院里的樹有的枯死、有的被砍，唯獨這棵核桃樹，像往年一樣堅毅地站在院子里，“樹心深處蘊秋思，歲月留下歲月痕”。等到來年，它發出新芽、換上新裝、重拾綠意，再次茂盛、果實滿枝，依舊蒼勁枝寬、生機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