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麥收
□時慶田
20世紀九十年代一次麥收，我照例從縣城回家，幫助家里收割小麥。事那么不順，麥收前我弟弟得了急性甲型肝炎，一時不能干活，要抓緊治療，休息調養。那年家里種了7畝小麥，收割、打軋、入囤自然落在我身上。我從小沒怎么干過農活，也沒力氣，愁得頭大了，連飯也吃不下。
那會兒小麥收割，不像現在機械化程度高，就地秸稈還田同步顆粒歸倉，而是用小拖拉機固定簡易收割裝置，割下的麥子順著地壟倒向一邊，而后捆扎成捆，運到麥場，晾曬碾軋。
俗話說，爭秋奪麥，一麥趕三秋。三夏大忙季節，自家忙，家家戶戶都忙，忙著搶收搶打，忙著顆粒歸倉。像我家這種情況只好等人家擠出時間幫我了。街坊鄰居說：“慶田大哥你別愁，我們幫你收割小麥。”聽到這溫馨的話語，我心里暖暖的，緊皺的雙眉舒展開來。
7畝小麥生長在兩個地塊，分別為大地塊和小地塊。大地塊拖拉機進出方便，利于收割。小地塊拖拉機不能進出，我只好用鐮刀割。可是我那不爭氣的腰，割上十幾米遠，疼得直不起來，遂坐地休息，一晌連二分地的小麥也割不了，真氣死人了。我真笨，最后還是靠鄰居家弟弟幫我割了剩下的小麥。我認了，我不是一個合格的農民!
小麥割完了，也捆扎成捆了。夏天的天氣是孫猴子的臉，一天七十二變，說下雨就下雨，小麥運不到麥場心里也是著急。先是鄰居用地排車幫我拉了幾趟麥子，可是咱不能鞭打快驢再叫人家拉。這時另外一個街坊哥們說：大哥，晚飯后我用拖拉機幫你拉麥子，你找個小伙子幫忙，站在車斗上把麥子摞起來。這時，我心里像吃了顆“寬心丸”!
天黑了，掌燈時分，拖拉機“嘟嘟”地慢慢行進在麥地里。我揮起鐵叉，也不知哪兒來的勁兒，挑起七八十斤重的麥個子(捆扎成捆的麥子)，舉過頭頂扔向車斗里。這樣往復著，過了一會兒，車斗里排列的小麥漸漸升高，麥地里麥個子眼看著逐漸減少。鐵叉仍在不斷地挑動著，這哪里是在挑起麥個，分明是在挑起幸福、挑起希望、挑起一年的好光景!
小麥裝滿了車斗，有2米多高，我們用兩條粗繩，前后勒緊，以防小麥滑落。在這繁星閃爍的夜晚，我們3個人的身影晃動著，配合默契，恰似一幅兄弟相幫相扶的動態圖景。這時，我的胳膊一陣陣酸疼，腰部也感覺十分不適。我這抓筆桿的手怎能適應這樣的農活。又一想，街坊為我運小麥，圖個啥?想到這里，我鼓起了勇氣，再苦再累也得干!
拖拉機爬過衛運河大堤，穿過小村火力電線時，怕觸電起火，我一直叮囑著注意安全。這時的小村在沉睡，一片寂靜。突然，老天變臉了，陰沉沉的，像一口大黑鍋罩住這靜謐的世界。霎時，西北天空電閃雷鳴，烏云像猛獸一般撲了過來，豆粒狀的雨點傾瀉而下。那會兒，拖拉機剛在麥場停穩，小麥淋在雨水里，我們3個人顧不得卸車奔跑在回家的泥濘里!
回到家后，已是夜晚11點多，扒拉幾口飯，我倒身便睡著了。醒后母親心疼地說：“孩子，你這一天才吃一頓飯啊!”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我把身心拴在麥場里。小場容納了七八戶人家的小麥，抓鬮分號，按順序打軋。別管誰家軋麥，包括我在內都來幫忙，形成互助合作的動人局面!像我家，要不是大家幫忙，這7畝小麥將無法收割和打軋!
前幾天有事回到老家，見到當年幫我收割小麥的街坊鄰居們，我說那年麥收多虧你們!他們笑著說：“大哥，你還記著，那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事情盡管過去數十年，可鄉里鄉親幫我收割小麥的事兒，仍銘記于心，感恩于懷!
責任編輯： 吉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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