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爺爺
□張立嘉
自我記事起,爺爺就有一個婦孺皆知的外號——“老好人”。這個外號,就像他布滿皺紋的臉龐,在歲月里烙下了永不褪色的印記。
他的一生沒有驚天動地的壯舉,卻用一顆豁達善良的心,詮釋了“老好人”的深意,更用這種獨特的人格魅力,為我們這個家筑起了一道溫暖的屏障。
那時,我的故鄉,外號往往承載著最質樸的人間情意。恰如田野間自由生長的野花,帶著陽光與泥土的氣息。那時,不論大人孩童,遇有事情,都會毫無顧忌叫老好人。爺爺聽到有人叫,不論童叟,他都會熱情回應,先是笑一笑,即幫助解決困難,從不見怪。我曾問他,那么小的孩子,叫你的外號,你怎么也能包容啊?他呵呵一笑,也不作答,笑得竟那么自然。好像別人高興了,他就會愉快。現在想來,這種豁達是爺爺對鄉土人情最深刻的理解——就像我家老園子的那盤石碾子,雖被無數次碾壓,卻始終靜靜承載著歲月的故事。
爺爺待人寬容,是他一生對處世哲學的沉淀,爺爺從不計較人們對他獨有外號的隨意使用。這種承載著善意與親近,也成了過濾人際關系的天然濾網,篩掉了計較與隔閡,留下了純粹的人間真情。在歲月長河中,也讓爺爺的人格魅力得到升華。
爺爺的豁達并非沒有原則。他常說:“人要不記仇,但不能不記恩。”當年生產隊分糧,他從不多占一勺;生產隊經常派他一個人去犁地耙地,他沒有一次遲去早回,更不會偷懶減工;爺爺經常在路上拾到別人的東西,從不自己占有,總要想盡辦法送還失主。這種不貪不占,與他的寬容善良形成和諧共鳴,讓他在村里贏得了“好人”的美名和贊譽。這種心地良善的堅守,恰如鄉土大地上頑強生長的谷子,既有柔韌的根系包容風雨,又有堅實的莖稈承載粒穗。
時光長河中,對爺爺的思念,是我永不褪色的眷戀。如今老宅的院子因長年無人居住,已接近殘壁荒蕪。但爺爺植的樹,依然茂盛,枝繁葉茂。每當我想起他,耳邊總會響起那句“心善福至”的叮嚀。他教會了我,善良不是軟弱,而是像土地一樣,在歲月里默默滋養萬物,既成就他人,也成就自己。
爺爺走的那天,我望著他平靜的面容,似乎在閉目養神。我突然明白了:所謂長壽,不過是把一顆心修得波瀾不驚,把一份愛熬成永恒。當年,爺爺88歲辭世,在村里也是高壽了。但他用88年的生命歲月,為我們詮釋了“老好人”的最高境界——不是圓滑世故,而是以善良為底色,在生命畫卷上書寫出最美的注腳,與人高興,樂在其中。
責任編輯: 吉政